廖立翔當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誰,但現在要貿然扮演趙淵學那是不可能的事,他們根本不熟,所以他只能假裝自己失憶。
「我說:『你是誰?』。」廖立翔再說一遍,即使現在狀況已經很悲慘,但看那人發楞的神情,他還是莫名想笑。「我想我不認識你。」
「別鬧了,你裝失憶的演技實在有待加強。」那人輕輕皺眉,微慍的語氣中帶點威脅意味。
「我是真的不認識你。而且我好像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。」廖立翔想對方轉變還真大,以前雖然也很難騙,但對於愛人說謊倒是心甘情願上當,不會放心眼懷疑。
「去叫醫生來。」那人似乎終於相信他的話,對著剛才就一直站在病房門口的人說,那看起來是他特助。
特助聞言後便去找醫生,病房內剩下他們倆。
那人沉默沒再說話,也不繼續詢問廖立翔是否真的失憶。
在這期間廖立翔倒是觀察到,這兩人似乎不像傳言來得如膠似漆。
說起趙淵學,那可是他們系上傳奇,短短幾年便從助理教授爬升到副教授。除此之外他還有個赫赫有名的老公,是全球知名大型製藥公司的亞洲區總裁──朱博文。
說起朱博文,他父母在美國白手起家創立這間製藥公司,朱博文是家中最小的兒子,不知為何沒在總公司當個總經理或董事,反而回到父母故鄉來當個亞洲區總裁。
外界都傳說朱博文是因為愛上趙淵學,才決定在台灣紮根發展。原本廖立翔也對這傳言深信不疑,直到朱博文現在對趙淵學展現出來的態度。那可不是一個深愛伴侶的人會做出來的反應,至少朱博文以前不會這麼對他。
廖立翔沉默地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,忍不住想起他們的過去。
朱博文是他大學時候的男朋友。
兩人戀情的開始也很簡單,不過就是日久生情。
甫升上大學時,兩人分發到同間宿舍房成了室友。
那時朱博文剛從美國回來,從小家裡都用英文溝通,中文程度大概跟觀光客一樣,只會說「你好、再見、多少錢?」。分配到同間宿舍其他人中,朱博文能稍微說上點話的,也就以出國念書為目的的廖立翔。
久而久之,兩人就成了好朋友。一開始都是用英文溝通,後來朱博文說想學好中文,於是兩人漸漸增加使用中文的頻率,剛開始朱博文還鬧出不少發音不標準的笑話。
過了半年,朱博文已經可以使用流利中文和他聊天,甚至連流行用語也用得得心應手。除此之外,他還買字帖自學寫中文字。
朱博文告訴他,他父母雖然在美國生活打拼,但仍時常向書兒子們緬懷有關他們成長的那座島有多美好,才讓朱博文興起想前往的動力,他想在這邊學習自己真正的母語,進一步了解這裡的生活。
雖然朱博文很努力想隱藏自己家境富裕,但從些生活小細節,廖立翔還是知道對方家裡肯定有點錢。比如說朱博文不太會照顧自己,或在某些事上展現出的態度有些超脫平凡人的荒謬。
最後他倆就在這樣的宿舍生活相處中逐漸喜歡上對方,自然而然地在一起。
兩人分開的原因也很簡單。
有天朱博文告訴他:等他大學畢業後他就要回美國,然後留在那邊工作。
廖立翔點頭,知道以自己的人生規劃不可能和朱博文走到最後。
於是他回答對方:他大學畢業要去歐洲念博士,然後回台灣找個教職或是研究職。
兩人從沒說分手,但大學畢業後兩人再也沒聯絡,廖立翔也沒想要透過誰去打聽朱博文近況。
等廖立翔下次再見到朱博文,是在某個大型藥廠投資他博士時發表在期刊上的某篇文章。
他們表示願意提供全額,買下藥物代理權和開發權。在藥物成功開發、申請專利權後,公司擁有獨家販售這項藥物的權利,並且會和廖立翔分紅所有相關收入。比例雖不高,但考慮到開發藥物所需的費用,廖立翔根本算是沒出任何力就能翹腳收錢。
這是個非常誘人且幾乎可說是無本生意的交易,廖立翔先和指導教授商量,還花筆錢找藥物專利的律師諮詢後,決定簽下這筆合約。
除此之外,出面和他簽約的董事長和實驗室最高負責人也誠摯邀請他,希望他博士後能夠受聘於這間公司。其實不難想像對方有招攬意圖,才會提出這麼優渥的條件,希望廖立翔能留在他們藥廠繼續當開發藥物的研究員。
但在研究初步階段完成後,他便揮揮衣袖回台灣教書。
後來他接到公司發來消息,表示他們需要修正合約內容簽二次合約,那時出面和他簽約的就是朱博文。他拿到名片看頭銜才知道,原來他前男友不是家裡有點錢,而是有錢到富可敵國。
那時廖立翔再看到朱博文,他感覺對方和以前不太一樣,似乎沒有大學那樣快樂,不過他也沒什麼詢問的立場,所以他只是讓律師檢查已經再三用電子郵件確認好的合約內容,然後提筆簽下大名。
廖立翔看著已經不是他熟悉的朱博文,對方一臉不悅,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連恭喜對方新婚愉快這種客套話都說不出口。也許他比自己想得還要在意朱博文。
再來就是現在,這是兩人分道揚鑣後,第二次見到對方,雖然他現在已經不是廖立翔。
「你剛才還沒回答我你是誰。」廖立翔也是第一次演失憶,只好照電影小說裡看到的表演,至於演技好壞就無法控制了。
「我是你丈夫。」朱博文這次倒是規規矩矩回答。
「你對我的態度和我知道的『丈夫』好像不太一樣,我怎麼覺得我比較像你的仇人?」廖立翔順著對方的話繼續問,絕對不是八卦地想知道趙淵學和朱博文究竟發生什麼事。
「我們是商業聯姻。」朱博文一句話就堵死他,彷彿商業聯姻四個字就能解釋現在的一切,但廖立翔相信肯定沒這麼簡單。
據廖立翔所知,趙淵學家裡是有錢人沒錯,但和朱博文一比,還是有一段很大的差距。如果朱博文要選擇商業聯姻,趙淵學家大概排到候補一百還算是少了。「商業聯姻?」
「就是我們結婚並不是因為相愛,而是利益結合使我們湊在一起。」朱博文大概以為他是在問辭義,殊不知他只是下意識複述一遍而已。
「所以我和你之間沒任何感情基礎?」廖立翔從沒想過朱博文會為了所謂的「商業利益」去結婚,他以為對方應該只會跟他相愛的人結婚,而且跟趙淵學結婚對朱博文家來說,根本無利可圖。
「嗯。」朱博文淡淡地點點頭。
「喔。」廖立翔不知道再說什麼好,只好沉默。
「還有其他問題嗎?」朱博文雙手環胸,居高臨下地看著他。
「那我又是誰?」其實廖立翔想問的是,為什麼朱博文和以前差那麼多?不光是個性,而是給人的感覺整個變了,雖然在一年前和朱博文簽約時,他就很想問,可因為兩人關係有些微妙,讓他問不出口。
「你叫趙淵學,是一名生科系大學教授,我的伴侶。」
「就這樣?」
「我不知道你還想問什麼。」
「有沒有人說過你這人很難聊?我剛失憶,你就不能多跟我說點東西嗎?」廖立翔忍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,忍不住吐槽朱博文。
「你要我說什麼?」
「算了,我還是等等問其他認識我的人吧。」廖立翔嘆口氣,他從不知道裝失憶這麼難,面對一個他曾經認識但又好像不認識的人更難。
兩人沉默一陣,好不容易特助終於把醫生帶來病房。
醫師進到診間,一看到他倆便開口:「是你啊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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